第5章

叶惠儿瞧了翠芸一眼，遣她下去，才喊了翠茵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与那乐医士相熟？”

 翠茵埋下的小脸红了一片，嗫嚅道：“只少少说过几句话…”

 叶惠儿沉吟片刻，又转头去瞧那孱弱的猫儿，通身雪白的绒毛，只俩耳尖一点子墨色，碧绿的双眼好奇地盯着她，正趁着翠茵松了手，欢快地凑上前来蹭蹭她的鞋。

 “这猫儿好看，你先帮我在庑房养着吧，等你出宫嫁人，便随你一并出去。”

 这是要在储秀宫里过明路养着的意思了。

 翠茵瞪大了杏眸，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叶惠儿宽容的笑意里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待翠茵欢欢喜喜退出去，叶惠儿转身便遣人去给叶氏本家的一个堂兄送信，要查一查乐旸此人。若没有什么不妥，也许正是翠茵的姻缘到了呢。

 那猫儿，虽幼弱却绝不是冷宫里游走的那些杂猫的品种，显见着是那乐旸费了心思找来讨翠茵欢心的。

 也就翠茵那傻姑娘信得他编的话。叶惠儿想着不由抿嘴笑了笑。

 把乐旸祖籍往上查了三代都是良民，且勉强算得个医学世家，家里祖父是个赤脚医生，父亲熟背医典攒了个医馆，得了旧时同窗太医院金院判的襄助，将乐旸送进太医院差使。

 有叶惠儿应允，那猫儿也就这么养在了储秀宫里头，娇憨可爱的，不几日便讨了整个宫里宫女太监们的稀罕。要连连讨好翠茵才能得个机会抱上一抱。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唯一不同的是，从那以后叶惠儿便命了翠芸陪着翠茵去取保胎药。

 免的流言溢出来伤人。

 隔着翠芸，两人不好说俏皮话，便时常拿了那猫儿作话筏，一来一往的，这猫儿可算是成了两人名副其实的定情物来。

 初春早晨的太阳暖意刚好，庭里支了绡纱软蓬子，挺了六个月肚子的叶惠儿吃了药正慵懒的依在软榻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本词话，时不时瞧一眼被翠茵捧在怀里眯懒的猫。

 翠芸笑嘻嘻地对叶惠儿道：“主子您可猜不着咱们翠茵将前儿个磨着您赏的那猫睛石儿做了什么用处…”

 翠茵老远听了就闹了个大红脸，娇声斥道：“翠芸你个坏丫头，又挤兑我！”

 叶惠儿不由笑起来：“左不过是做了个什么新奇的物件，你呀，就是憋着劲儿调笑你那憨妹子。”

 翠芸不依，呶着唇半真半假地道：“哼，主子惯要偏心那小丫头片子，十回犯错要偏她七八回，您也疼疼奴婢来！”

 翠芸虽是掌事大宫女，可谁不知道翠茵才是储秀宫里最最得宠的那个？

 翠茵厚着脸皮嘻嘻地笑，眼里一派天真烂漫。

 变故是顷刻间发生的，叶惠儿一只手正抚着肚子里突然开始剧烈翻身的孩儿，还不及细想，一阵猛烈的剧痛在下腹绞紧。

 连连传了几次官房。

 更衣间里头一片狼藉，叶惠儿的呕吐物散发着刺鼻的味儿，她已经被疼痛折磨地瘫软在软靠上，面色青白，换官房也需得翠茵相扶。

 忽而，翠茵带着哭腔的哀叫传来：“传太医！快！叶嫔晕倒了…”还有一句“见红了”却被翠茵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储秀宫，正是非当头，不是什么话都能喊出来的。

 贺太医是从中宫一路手按顶戴花翎奔来的，只听描述便知叶嫔情况不好，待见了气息奄奄的叶惠儿更是骇得一惊，再瞧了出血量便心知这胎儿已是保不住了。

 写了药方，请了药，护住叶嫔心脉为上，再派人去请帝后及寿康宫的旨意。

 太后竟是来的最快，后脚便下懿旨封了储秀宫，宫里纵横多年，那些个肮脏的手段伎俩她闭着眼都看的清楚，叶嫔不是自然滑胎，明显的是中了毒。

 待皇帝携皇后佟妃匆匆赶来，胎已经落下来了，是个浑身青紫的女婴，原本或将养在储秀宫里的孩子。

 佟妃登时泪意难抑，仿是想起了安庆殁时的凄哀。掩了苍白的脸儿向皇帝告退。

 皇帝怜惜她，允了她去，佟妃一回延禧宫便病下了。

 太后干脆就坐镇储秀宫，皇帝明眼瞧出了她的意思，便命人严查。

 从前一日的膳食便开始盘点，御膳房有条不紊地誊了留存的膳单和样膳，送来排查。太医院来了整一半御医，一样样瞧过去也不见异样。

 拘了储秀宫的宫女太监们一处，彻查了庑房，也不曾查找出什么。

 再问了储秀宫日常的饮食，掌事宫女翠芸颤声道：“…只除了保胎药和另做的浓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