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朝闻言，心头一滞，明明李四并没有得逞，还是宁云烨救得自己。</p>二少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p>
“李四没有得逞！”</p>
她声音柔弱却坚定，抬头看向宁云烨。</p>
双手晃动他的衣袍，语气中带着祈求。</p>
“二公子，是您救下的奴婢，您看得最清楚，他还没来得及下手！”</p>
猛烈的动作扯动了身上宽大的外衣。</p>
领口滑落，露出纤细的脖颈与锁骨。</p>
花朝颈上一凉，惊慌着拢紧衣襟。</p>
大夫人何等眼尖，早已瞧得真切。</p>
那脖颈上，分明是几处惹眼的红痕！</p>
“你这丫鬟惯会撒谎，你脖子上红痕分明是男人啃的！”</p>
她暗暗松了口气。</p>
二夫人掩唇轻笑，瞥向大夫人，端起茶水品了一口</p>
“姐姐真是捕风捉影了，李四既然没得逞，便是被咬了几口，又能如何？”</p>
字字珠玑，狠狠戳在花朝心上，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p>
“不是的！”</p>
“不是李四！”</p>
花朝握紧掌心，是了，男人不止李四一个，还有那个人，她确实不干净了，她被一个陌生男人夺了清白。</p>
但她找不到那个男人，她想活，只能不认。</p>
“奴婢昨夜出府为大夫人买药，路上遇到疯狗，慌不择路摔了一跤，才撞出的伤！”</p>
花朝慌得语速极快，心如擂鼓。</p>
她顾不得仪态，膝行几步爬到老太君脚下。</p>
“求老太君明鉴！”</p>
“奴婢若真被人污蔑与人苟且，日后还有何颜面活在府上？”</p>
“奴婢、奴婢不如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以证清白！”</p>
话音未落，花朝突然从地上撑起。</p>
竟朝着宁云烨身后，那根粗壮的廊柱冲了过去！</p>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赌一把！</p>
老太君上了年纪，平日吃斋念佛，宽厚治家，她定不会见死不救。</p>
“快！快拦下她！”</p>
电光火石间，一只穿着玄色锦靴的脚倏地伸出。</p>
花朝只觉脚踝一紧，整个人猝不及防，重重摔倒在地。</p>
老太君见状，拍了拍前胸舒了一口气。</p>
宁云烨缓缓俯身，修长手指毫不怜惜地钳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p>
他墨色眸子淬上寒霜，带着探究，紧锁着她。</p>
“野狗没把你咬死，倒想着自己寻死了？”</p>
膝盖磕在地砖上，传来钻心的疼。</p>
不知道为什么，野狗两个字他说的格外咬牙切齿。</p>
花朝忍着剧痛，挣扎着重新跪好，正对着宁云烨。</p>
“奴婢不想死。”</p>
她声音哽咽，泪水再次汹涌而出。</p>
“但唯有如此，方能以死明志！”</p>
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哭得几乎碎裂。</p>
看着她哭泣的模样，昨夜马车中的混乱景象，突然闯入宁云烨脑海。</p>
那被下了药的酒意上涌，都不及她带着哭腔的软糯求饶，更让他失控。</p>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将她下巴撇到一边，扭过头。</p>
大夫人何等精明，眼珠子一转，立刻抓住了话头。</p>
“哎呀，老太君您瞧瞧。”</p>
“这丫头也是命苦，云烨这又救了她一回，可见是有些缘分的。”</p>
她故作慈悲地看了眼地上狼狈的花朝。</p>
“我看，不如就将这丫头给了云烨，做个通房，也算抬举她了。”</p>
二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变色。</p>
“啪！”</p>
她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几上，茶水泼溅。</p>
“不行！”</p>
老太君脸色一沉。</p>
“砰砰。”</p>
手中龙头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p>
“够了！”</p>
“为个丫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p>
“存心给我老婆子添堵是不是？烨儿不正好就在，让他自己决定。”</p>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宁云烨身上。</p>
“烨儿，此事你来定。”</p>
宁云烨墨眸微垂，视线落在身前跪着的纤弱身影上。</p>
她额角的血迹尚未干涸，泪痕遍布，瑟瑟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兽。</p>
昨夜的混乱，方才的惊险，他确实难辞其咎。</p>
他薄唇微启，声音依旧清冷。</p>
“这丫头衣衫不整，险些被孙儿看光了身子。”</p>
“孙儿，总得负责吧。”</p>
这话说得直白露骨。</p>
花朝只觉一股热气轰然涌上脸颊。</p>
烫得惊人。</p>
她将头尽量压低，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地砖里去。</p>
老太君点了点头。</p>
“行。”</p>
“不行！”</p>
二夫人尖锐的声音与老太君的话音几乎同时落下。</p>
宁云烨却不予理会。</p>
他手臂一伸，竟直接将地上跪着的花朝扶起，揽进怀里。</p>
花朝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跌入一个带着淡淡冷香的怀抱。</p>
主子们都在这看着，被公子直接抱着，太不合规矩！</p>
花朝下意识就要跪下，宁云烨却搂得更紧。</p>
他低头，目光锁住她惊慌的眼。</p>
“就她了。”</p>
二夫人气得胸口起伏，涂着蔻丹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还想再说。</p>
老太君已然不耐。</p>
“好了，一个通房丫头罢了，值当什么。”</p>
“都散了吧，老婆子乏了。”</p>
老太君不再多言，旋即起身。</p>
这话一出，此事板上钉钉，花朝心头一阵酸涩。</p>
她成了二公子的通房丫鬟！</p>
这意味着，她与温润如玉的大公子，再无半分可能了......</p>
脚步微微一顿。</p>
一滴滚烫的泪珠，悄无声息，砸落在宁云烨握着她手臂的手背上。</p>
灼热滚烫。</p>
那温度，仿佛烫在了宁云烨的心尖上。</p>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p>
却敏锐地捕捉到，怀中人儿的余光，正怯怯地投向厅内另一侧，那个温文尔雅的身影——大哥，宁云峥。</p>
他眸色骤沉。</p>
揽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p>
牙印处传来清晰的刺痛。</p>
花朝蹙眉深吸几口气，脑中混沌瞬间清明。</p>
她不敢再有丝毫迟疑，连忙跟上宁云烨的脚步。</p>
声音细弱，带着残余的哽咽。</p>
“多谢......二公子相救。日后奴婢定会更加尽心尽力伺候二公子。”</p>
宁云烨斜睨了她一眼，若不是看穿她脸上的不情愿，当真信了她的鬼话。</p>
他轻嗤一声：“想多了。”</p>
“不过是不想府上，平白添了条枉死的人命。”</p>
话虽如此，箍在她肩上的力道，却几不可察地松缓了些。</p>
最后，那只手只是虚虚搭在她肩上。</p>
花朝肩膀仍有些不适。</p>
却不敢再言语半分。</p>
只能默默忍着痛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p>